图说:中共中央秘密印刷厂旧址,现在是新昌路99号的一处民居新民晚报张龙摄
新昌路近凤阳路的石库门里弄“祥康里”,地处市中心黄金地段,数栋老屋闹中取静,其中的新昌路99号,是上海唯一完好保存的中共中央秘密印刷厂旧址,市级文物保护单位。这里如今是一栋普通民居,临街的前门找不到99号门牌,一家手机维修店横跨97号至101号。穿过祥康里门廊绕到新昌路99号后门,有“中共中央秘密印刷厂”的两块铭牌,默默诉说着80多年前我党地下工作者的故事。
上世纪30年代初,“新昌路”还叫“梅白克路”,坐拥闹市喧嚣与繁华。祥康里远没有它的名字这般“祥和安康”,那时的上海笼罩着,党的地下工作者周旋于敌特林立的险境。
中共上海市委党史研究室科研处处长年士萍介绍,在党的秘密机关中,印刷厂最难隐蔽,搬迁次数也最多。因为机器一开动,就会发出较大声响,容易暴露。遇到敌人搜查时,笨重机器和大量印刷品也很难隐藏。
以钱之光为代表的地下工作者,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下,承印了许多党的文件和刊物,为沉寂难耐的子夜,带来一线光亮。
1931年端午节前后,秘密印刷厂搬到了紧靠南京路的梅白克路(今新昌路99号)。前一站是齐物浦路元兴里(今周家嘴路146-148号),两幢紧挨着的两层楼,分别开印刷厂和绸布庄。“印刷厂由毛泽民领导,实际负责人是钱之光。”年士萍说。
钱之光曾撰文回忆,元兴里附近工厂环境吵闹,适合办印刷厂,机器轰鸣能掩盖印刷机的声音。这处理想厂址本有希望长期维持,可是刚开张几个月,就遭遇重大变故――1931年4月,特科负责人顾顺章被捕叛变,迫使中央立即采取多项隐蔽转移措施。
留在上海的钱之光很快便看中梅白克路一幢店面房。附近有电影院、跑马厅;周边马路弄堂四通八达,进退方便;不远处,远东第一高楼国际饭店正在建设施工,机器声、打夯声、号子声连成一片,为印刷厂提供了绝佳掩护。
在严重的之下,印刷厂搬家涉及较多设备和印刷品,很不容易,地下工作者们动足脑筋。“先把机器设备搬到转运站,有时要转停多次,才能到达目的地。印刷机需拆散装箱,外面用草绳缠好,怕搬运时碰坏了机器。在木箱上再写上‘某某商号收’的字,用板车等运送,并派同志随车搬运。”钱之光在《油墨飘香――党中央在上海的秘密印刷厂》一文中提到,搬迁排字房时,铅字装在木箱和藤箱里,木箱不能太大,否则抬不动,藤箱里还放了刨花和衣物作伪装,“提在手上,像是旅行回家的样子”。
每个地下工作者都是机敏的“伪装者”。需要伪装的,不只是藤箱,还有众多生活细节。
元兴里的印刷厂以住家形式掩护,房间陈设是普通人家模样。进门后,依次穿过小天井和客堂,就到了摆放印刷机的后堂。钱之光在回忆录中说,起初只有一台四开的脚踏印刷机。尽管条件简陋,大家仍克服困难,为党印制了不少文件和报刊。
钱之光住在绸布庄,掩护隔壁的印刷厂。印刷所需纸张都伪装成绸缎布匹运进布庄,再送进印刷厂,印好后经过伪装,再从布庄运出去。绸布庄和印刷间互通电铃,紧急时按开关,印刷就能及时停止。
搬到梅白克路后,钱之光摇身一变,成了烟纸杂货店“老板”。一楼卖杂货,铺面紧靠大街;二楼作宿舍;三楼用来排字、印刷和装订。屋外本有一道铁杆门,里面有一道木板门,钱之光搬入后,又加了一道铁栅栏。三道门如同三保险,把印刷厂隐蔽得严严实实。“夜里关上三道门,在木门上开个小窗。有人敲门,开窗探视,若形迹可疑,就采取措施对付。”
“老板”的另一重身份是“二房东”。三层楼以钱之光的名义租下,又出租部分给别人。“印刷厂如果出了事,有缓冲余地。我这个‘二房东’表面上与他们没关系,可以多掩护几个同志,减少损失。”
年士萍介绍,1932年夏天,在梅白克路印刷厂附近出现几个可疑分子,中央决定暂停印刷。钱之光立刻关了店门,疏散人员,继续寻找“新家”。接下来不到一年,他又连搬三次家。
先去了麦特赫斯脱路(今泰兴路)386号,停留时间最短。印刷机试运行时,隔音较差,屋外能听到很大震动声,钱之光立刻放弃,搬去武定路181弄一处洋房。环境符合要求,组织新调来几个同志,结果一名新人常擅自行动,违反纪律,印刷厂无奈再搬。这也是钱之光负责印刷工作期间的最后一次搬家,来到爱文义路(今北京西路)张家宅路73弄48号。
当时临近1933年春节,许多家庭过年都放鞭炮,秘密印刷厂趁机加印了不少党的报刊文件。可没过多久,钱之光发现邻居是地下党转运站里见过的熟人,推想隔壁可能也是党的机关。两个秘密机关相邻而住,显然不恰当,印刷工作再次暂停。
1933年春夏之交,钱之光考虑到自己在上海多年,熟人较多,不便继续从事秘密工作,请求去苏区,获得了组织同意。他在苏区转而从事经济工作,继续为党做贡献。钱之光是我党众多地下工作者的缩影,为党的印刷事业四处奔走,不辞辛劳,积极传播先进思想。
中央秘密印刷厂在梅白克路坚守一年多,其间相继发生“九一八”事变和淞沪抗战,印刷任务逐渐加重,规模和人员也相应扩大。共有十来人参与浇铸、印模、排字、装订、包装等工作,还新买了两台电动机,利用屋内电灯线路,将印刷机由脚踏改装成半自动,减轻劳动强度,提高工作效率。
钱之光回忆,梅白克路秘密印刷厂印过《红旗周报》《党的建设》《实话》《布尔什维克》等党的机关刊物和一系列文件。
为蒙蔽敌人,《党的建设》封面都有伪装。钱之光就设计过一个美女像封面,醒目处是四个艺术字“摩登周报”,封底登过菊花牌袜子等广告。“不是印刷厂业务,而是从别的刊物搬来伪装我们刊物的。”
《红旗周报》常用其他刊物的封面和封底伪装,且频繁更换。这期封面是《实业周报》,下一期可能就是《光明之路周报》,还用过《潮》《钟晨》等刊物封面。
苏区来的文件和文章,也是“常客”。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主席、副主席项英、张国焘,都在这些报刊上刊登过指示和训令。
恶劣环境下,中共中央秘密印刷厂坚持宣传党的方针、政策和主张,“在打击敌人、教育人民、号召群众起来斗争、指导各级组织战斗等方面,都起到了很大作用。”钱之光如此评价。
上海是中国的诞生地、中国革命的圣地。从1921年中国诞生,到1933年初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迁往中央革命根据地瑞金,除有几次短暂迁离上海外,中共中央领导机关一直常设上海,党的大部分重要会址、重要宣传教育机构也多设在上海。
中共中央秘密印刷厂,是1931年初由中共中央出版发行部经理毛泽民筹建的,负责人钱之光以烟纸店老板身份作掩护开展秘密印刷工作。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下,中共中央秘密印刷厂克服重重困难,印刷了党的许多文件、报刊和各种宣传材料,把中共中央的方针、政策和主张,通过秘密印刷物及时传向各地,承担了中共中央交办的传播革命理论、传递革命信息、播撒革命火种的重要使命。